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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可风谈没有王家卫的日子

杜可风谈没有王家卫的日子

Filmmaker:在嘎纳获奖对您来说意味什么?

Doyle:应该的,我早就贿赂这些人好多年了。奖项是什么呢,一种肯定,当然我很感激。但也是一种敲打。

Filmmaker:怎么讲?

Doyle:因为奖项会激励你。我是第五位获奖的人,也是第一个亚洲人。他们会送给我一个镜头。这是我得过最好的奖品。其他奖品能用来做什么?把奥斯卡或金马奖放在壁炉架上?我会实际用到这个奖品。他们给了你有实际用途的奖品,很美妙。好像在说,别太抬高自己,拿着奖品去做些特别的事吧。

Filmmaker:现在想好要用这个镜头拍什么了么?

Doyle: 3D情色。我想了想世界上能拍好3D情色片的人,看来只有我了(大笑)。

Filmmaker:不会吧。当人们想到你的作品时,一定会想到王家卫。

Doyle:了解。我与王家卫拍了七八部电影,但还拍了九十部其他的。我们合作的东西已然完成,某些人对那些可能很有共鸣。我不想蔑视任何人,我们分开后的作品是我新的旅程。这个奖项给了我们机遇,包括我们现在的采访,机遇是某些电影所缺乏的。如果你在柬埔寨用16毫米胶片拍自己的乡下老家,就不会有什么机遇。现在电影发行放映的模式也给了我们机遇。这就是他们喜欢我的原因,我代表了某种能量,那些小孩们会说,“如果他能做到,任何人都能。”看看我多疯狂,多颓废。大家都有手机,手机就能拍电影,我一直这么拍。那使我们从学院派以及制片厂制度中解放,那种所谓的按部就班的规矩意味着你只能从助理做起。对我来说,这些就是这个奖项的意义。

Filmmaker:你创造了一些独特的东西,标签性的风格。观众一看就能认出杜可风的镜头。

Doyle:这不奇怪么?我从来没学过电影。人们为什么会这么看?我也说不清。希望那是诚实的表述。我是学文学的。我喜欢读书。我看书比去影院时间多。也许是对于理念的梳理,文字转换成了画面,画面从中得到灵感,好像美丽女子在水面上的倒影——这些都是稍纵即逝的,但这些瞬间也是电影的意义所在。电影是移动的画面。移动画面意味着人有空间可以走动。我们与之做出的反应也是移动的,所以这是双关的。

Filmmaker:你对拍一些幻想的场景很有一手。看你的影片好像在银幕上看自己的梦境。

Doyle:我和Tilda Swinton有过一个关于去影院的对话,我忘记是和她老公还是男友来着,非常棒。对方在影院睡着了,她说这个熟睡的男人是她见过最美的事物。电影就像梦一样,如果你能够睡着,我也经常睡着,那说明电影奏效了。电影应该拥有梦境的特质。它应该把你带入平静安详的空间,带来你从所未有的体验。我真的这么想。

Filmmaker:用数字摄影机拍摄梦境困难么?

Doyle:用任何摄影机拍任何事物都不容易。我刚入行时,发现摄影机与人眼的方式不太一样。你能如何弥补呢?多数人学习如何使用摄影机。那就错了。为什么我们不能教会摄影机人类的梦境呢?我觉得那才是更美的挑战。

Filmmaker:刚开始等待那些洗印胶片时,是不是有些困难?怎么看那个等待未知结果的过程?

Doyle:我喜欢那种分离感。举例说,染色的过程,他们会说“这胶片翻印时归变得更绿。“我喜欢这种偶然的因素。这种参与感是真实的,但成品会带出一些自己的属性。这也是当今的一个巨大挑战。我会和一些年轻人工作,他们总是把电影当作广告来拍。我可不想在镜头中央看到个麦当劳巨无霸汉堡。他们总是纠结于完美。首先,完美并不存在。其次,画面的不完美才能带来能量。你每天都长胡子,偶尔你会说今天得刮一下了。生活就是那样,真正的威胁时我们可以做任何事。我们生活的空间很有趣。有人会说,镜头里有个多余的电线。我会回答说,”拜托,我们的焦点不是在演员身上么。“不完美有时也不错。比如说《雄狮》,非常感性的影片,但两秒钟就要剪辑一次。他们在干吗,为什么这么做?因为他们都是拍广告的。我想看这个人从这个空间走过,而不是对他的十五种拍法。这是在浪费时间,而且还打扰我的情感集中,这片子是拍给那些只会上Instagram的孩子的。但他们也不会看,是吧?

Filmmaker: Instagram的好处是更多的人在拍照片了。

Doyle:我也觉得不错。如果我没有普通人强,就不会有人找我拍电影了。这是让你重新思考并充实自己的过程。现在人们拍许多风景与人物。五岁小孩也能,恨不得。大家对影像更加敏感了。希望我们能摆脱文字,剧本的基础,向移动的画面发展。对我个人来说,如果我做不好摄影,不搞些特别的出来,还有存在的意义么?脸书在那里,手机在那里。非常美妙的自由解放。

Filmmaker:有没有哪个瞬间,或者你电影中的事物让你异常兴奋的?

Doyle:下一个未知。毫无疑问下一部才是最好的。就应该那样。没了电影我就无法生活。还好我一直在拍电影。几乎是生命的每一天。这是一种能量的交换。是的,也许一两幅画面会让我想起某些人,但如果没有更多的了也就没什么意义。我确实这么认为。拍片子时你无法睡眠,因为它总是在你脑子里。它不会停止,你知道你能做得更好。王家卫总是问我,这是你的最佳状态了么?我想这也是人们该问自己的问题。有时你会说,是的。因为我已经干了24小时,连口啤酒都没喝,真的太累了。或者退一步说,我还能把他脸上的光打得更好。真正的艺术家,电影人,都应该问自己那个问题。有时那是你的极限,但十年后,就不是了。

Filmmaker:正如你所说,你是第一个获得此奖的亚洲人。这么多年主要在亚洲工作,对你意味着什么?

Doyle:我对杜可风这个人很骄傲,尽管他不存在。他没有父母,也没有身份证,什么都没有,但他给了我成长的空间。他和中国人用中文做了很多事,这也给了我距离来审视自己。无论从主观还是客观,在全身心投入的同时还能客观的评判自己,也是艺术的一种境界。就像绘画,画完后必须退后几步才能看清画了什么。

Filmmaker:你把杜可风看作另一个自己?

Doyle:赫佐格尔有个关于金斯基的影片《我的魔鬼》,对我帮助很大,它让我眼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。我得到了和Vilmos Zsigmond以及Roger Deakins相同的荣誉,但那也只是个奖项。那不意味着你是世界上最棒的摄影师了。还是得谦卑些。

Filmmaker:你也当过导演,和摄影比有什么不同么?

Doyle:只是头衔不同。我导演过五部片。如果你对自己真诚,怎么拍片就无所谓了。我相信如果我们带着真诚去拍片,观众是会体会到的。故事没那么重要。

Filmmaker:你欣赏哪些新晋摄影师?

Doyle:不太认识。只知道Roger Deakins, Anthony Dod Mantle, Vilmos。 (来自V电影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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